宣德元年,盛乾王朝,京城。
丞相府,西侧偏僻破旧的小院落里。
原本躺在床上烧得沉沉浮浮不止今夕的苏亦凝突然睁开了双眼,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她睁着眼伸出了双手,仔细的端详,这双手细嫩幼小,不像是成年人的手,眸光微亮——
她真的重生回来了?
从那噩梦般的宣德九年回来了?
“李嬷嬷求你了,我们小姐病的太厉害了,你就发发慈悲请大夫来吧!”
苏亦凝听着屋外乳母玉娘的苦苦哀求声,眸光微凉。
是了,她的确是重生了,现下正是她十岁这年。
这一年,她刚从家庙被接回苏府不久却突然晕倒,玉娘以为只是病了,当时她也以为自己只是舟车劳顿累病了,但后来又发生了的事情让她明白,自己的病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外间的说话声渐渐变小,李嬷嬷走了。
敛去心神,苏亦凝看向门口,只见玉娘抹着眼泪跨过门槛进来,打量着她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在李嬷嬷那又碰了一个软钉子。
“玉娘,我渴了。”
苏亦凝轻声唤道,玉娘忙擦干眼泪,转头进了里屋,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小姐,您醒了,玉娘已经拜托李嬷嬷去找大夫了,等晚间您喝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苏亦凝接过玉娘倒的茶水一饮而下,对于她说的话不置可否。
“李嬷嬷不会端药来的,玉娘,求人不如求己,我们需要自救!”
“怎……怎么会,她明明收了先夫人给您留下的玉镯子。”玉娘眼里闪过惊讶。
她一贯温和善良,又一直跟着苏亦凝住在家庙里,对外头的人心了解的不深。
苏亦凝却知道,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怀好意,各有心思,对于她这个嫡长女,没有人是欢迎的,在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
“要想活下去,只有将这事捅到祖母那里去,祖母治家甚严,极重嫡庶尊卑,若是她知道我被人这么害着,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夫人不让我们出院子走动,说怕将病气过给老夫人,”
“玉娘,你一会直接去……”
苏亦凝眸光沉浮,一句句有条理的吩咐着,玉娘听完之后诧异的抬头,看着面色依然苍白的苏亦凝,心头发酸,小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之前脾气温柔绵软可欺。
回丞相府已经两个月了,一直被现在的夫人拘在这个偏僻院子里,丞相父亲和祖母一个都没见着,哪怕是生病高热了也没有管!
如今这样会为自己打算的小姐,很好,真的很好。
玉娘抹去眼角的泪珠,看着苏亦凝一字一句的保证道:“小姐,老奴一定会将老夫人跟您带来,一定会的!”
等玉娘离开之后,苏亦凝下了床,看着镜子里那张还略显稚嫩的娇美脸庞勾起了一抹森冷的弧度。
“江寺远、苏亦欣,我回来了,你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辈子,她苏亦凝与这对贱人不死不休!
·
翠微苑,丞相府继夫人的院落。
苏夫人宁氏正躺在美人榻上,纤细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入口中,就听到院落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嬷嬷掀开帘子面色又急又喜——
“夫人,夫人,刚接到消息,西院落那位……死了。”
“什么?”
宁氏猛地起身,眼底带着一抹惊诧,面上挂着一抹复杂的笑容,“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真的死了?你派人去看了没?”
“这……没有,是西院落那个玉娘传出来的消息,她一路哭丧,闹得人尽皆知,奴婢听到就立马来通报夫人您了。”
“蠢货!”
宁氏听到李嬷嬷的话,脸色一变,猛地从榻上爬起来,一边走一边怒骂李嬷嬷:
“你怎么不派人拦住那个玉娘,居然还让她闹得府上人尽皆知,你知不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人物在,啊!”
“奴婢该死,奴婢也是没想到那玉娘平常唯唯诺诺,瞧着是个安分的,这时候却像疯了一样,她一路冲一路嚎丧,奴婢拦不住啊!”李嬷嬷叫屈。
宁氏也来不及在骂她了,“赶紧,让人拦住她,还有那丧门星的尸首直接拖出去丢乱葬岗,不能让人瞧出不对劲来,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死,偏今天这个日子死!果真是个祸害!”
“夫人,恐怕来不及了,”李嬷嬷冷汗直流,对上宁氏阴沉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
“刚刚奴婢来通报您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赶了过去……”
“啪——”
宁氏一巴掌甩在了李嬷嬷的脸上,尖声怒骂:“废物,蠢货!”
“你是要害死本夫人吗?说,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对那个贱人动手?”
“没有啊夫人,您交代了慢慢磋磨死她,老奴怎敢背着您私下动手啊,”李嬷嬷连呼冤枉,宁氏谅她也不敢,急急忙忙的朝着苏亦凝的西院落赶了过去。
西院落。
苏亦凝双目紧闭,脸色青灰的躺在床上,身侧玉娘嘤嘤的哭泣着,闻讯赶来的老夫人眸光锐利,看了眼屋内的程设,眼底掠过一抹幽光。
“玉娘怎么回事,亦凝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了?”
玉娘抬眼怯怯的看了眼老夫人,对方神色冷硬,并没有对苏亦凝的去世有一丝一毫的痛心,有的只有一股被惊扰的怒气,心底不由的为自家小姐叫屈,两行清泪更是汹涌的迸发而出。
她爬到老夫人脚步嚎着,“老夫人,小姐她好惨啊,从家庙被接回来就病了,奴婢去求了好多次,一直没有大夫为小姐看病,小姐她是活生生的被拖死的呀!
奴婢让小姐去求您,小姐说不能将病气过了给您,您是她的祖母啊,她得顾着您的身体啊,我可怜的小姐啊……”
“胡说什么,怎么会没有大夫来?”老夫人眉心一跳,手紧紧的捏着佛珠,脸上带着慈悲,眼神却锐利无比。
跟在她身后过来的苏丞相听到这话脸色就黑了下来,悄悄的打量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暗暗叫苦不迭。
“太子殿下,这里太晦气了,还是请您移步正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