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当朝宠妃长了一张五分相似的脸。
太子和皇帝看了,同时移不开眼。
一个为我痴狂,只要娶了我,皇位都可以不要。
一个为我疯魔,只要睡了我,江山可拱手相让。
我在二人之中眼波流转,却扭头握住贵妃的手——
男人?
呵,只会影响老娘把妹的速度!
1
太子成婚,新娘是丞相家的嫡千金。
我轻轻倚靠在归香阁的窗柩,朝着热闹的窗外张望。
阁里的妈妈见状一声嗤笑。
“还看?看了有什么用?你一个妓子,还妄想着能入东宫的门?”
我回首。
“您说的是,平日里总来寻我的那个书生,您给我应了吧!”
妈妈闻言大喜:“哎哟我的祖宗,当真迷途知返,重新接客啦?咱就说今儿是个高兴日子,皇室有喜,平民也有喜!”
妈妈欢欢喜喜地跑开了,生怕我一个反悔,到手的银钱飞了。
那书生来得急,外衣穿一半掉一半,头上的发冠也是歪着的。
“许公子?您可只给了二两银子,只够在里面呆一刻钟的,还不赶紧干正事?”
妈妈将闺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书生扭过头来,慌慌张张开口解释。
“春棠姑娘别误会,我,我只是欣赏你的诗才,绝无半点其他想法!”
我看着书生举起右手发誓的模样,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许公子如此避嫌,可是奴家这样貌不入你的眼?”
我故意褪去肩膀上的轻纱,露出洁白而细滑的肌肤,朝着他勾勾手指。
“妈妈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又何必装君子,反倒误了良辰。”
我长袖轻拢,勾住了书生脖颈,他整个人撞进我的怀中,眼对眼,鼻碰鼻,唇贴唇。
书生的眼底全是我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环上我的腰。
“春棠,你真美。”
“比相府嫡女还美吗?”
“当然!”
书生答应得飞快,我嫣然一笑。
像我这样下贱的卑微妓子,如何和翱翔九天的凤凰比美?
果然,床笫之间的男人,没有一句真话。
书生是,太子也是。
2
红烛微动,罗帐摇曳。
书生将我搂进怀中,动作轻柔又紧绷。
他忘情地吻上我的眼我的唇,纤细的手指抚过我的每寸肌肤。
那情欲浓的快要从眼底漫出来,无边的欢愉将我吞没。
我喃喃喊了声:“楚郎,要我。”
书生忽的停住了。
“楚郎……是谁?”
砰!
闺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一袭大红婚服的楚傅远现身,面色阴沉地注视着旖旎一室。
闻声赶到的妈妈吓得尖叫起来:
“哎哟呦,这位爷,我家春棠今天有客,可不能进,不能进去呦!”
楚傅远仿佛没有听到,仍旧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一手抓住书生的衣领,像拎鸡仔一般丢到桌底。
另一只手则是钳住了我的脖颈,掌心用力,直到我的脸色逐渐变青几近窒息,才恨恨地松开手。
我眨着朦胧泪眼抬头,对上他狭长又锋利的眸,红唇微张:
“楚郎,你来啦!”
我试探性伸出了小手,洁白柔荑攀上了他的胸腔。
楚傅远钳住我作乱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春棠,你真脏。”
我娇笑两声,弓起脚背,轻轻抬起,顺势勾上了楚傅远的脖颈。
“春棠当妓十年,脏不脏的,楚郎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身后的妈妈还在哭嚎。
楚傅远不耐烦地将腰间香囊甩下,哗啦啦一声,几十颗浑圆的金稞子撒了一地。
妈妈的眼睛立马亮起来,飞速将金子捡起收好,拉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书生退出房间。
啪嗒一声,门再度被重重关上。
红烛快要燃尽,引线迸出微弱的火星,发出噗呲噗呲的爆鸣声。
楚傅远略微有些烦躁,他单手扯开了宽大的腰带,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脚,稍一用力,便将我整个人都掼入锦被之中。
一个个摄魂的吻狂风乱骤般袭来,我却生生偏了头,任由他的唇落了个空。
楚傅远的脸色蓦的难看起来。
“怎么,那书生竟是那般好,竟让春棠心心念念,守身如玉了?”
我不急不恼,轻轻挑起一双娇媚狐眼,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照您这么说,那丞相嫡女又该多无趣,竟让堂堂太子殿下,在洞房花烛夜来爬我一个妓女的床?”
“还是说……”我缓缓贴近他的耳畔,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是春棠比那丞相千金更美,以至于您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3
楚傅远其实不叫楚傅远。
他本名楚湛,当朝太子,未来的天下之主,还是丞相嫡女姜明月的新婚夫婿。
就是这般高贵如同天上神仙的人物,却选择在新婚之日弃美娇娘不顾,偷偷来到这处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青楼,和我这个花魁眉目传情。
这对于一个妓女而言,可谓是天大的恩宠。
所有人都感叹我的好命,可他们不知道,我做妓,本就是楚傅远一手促成的。
新历三十八年,先皇病危。
分封至全朝各地的皇子皇孙纷纷回京,年仅十三岁的楚傅远也不例外,为了尽快赶回,不惜舍弃数千侍卫,只带领少量人马抄近道,却正好和押送至宁古塔的流放队伍撞上了。
流放队伍里的多是犯了事的官眷,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妪,下至六七岁的孩童,漫漫人群如同奔赴屠宰场的羔羊,数都数不清。
彼时的我不过七岁,死了爹,没了娘。
夹杂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里,走三步摔两步,仿佛下一秒就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楚博远打马而过,金丝织就的锦绣长袍突然有了一丝滞涩。
他低头,却看到衣袍一角,竟被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握在手中。
我仗着自己人小,灵活,绕过了看守的警卫,突破了众人的防线,匍匐着爬到了楚傅远的脚边。
在被抄家之前,阿娘曾抱着我絮絮叨叨了整整一夜。
她说,春棠啊,看见那种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没?
看到了,就向他们求救。
他们有权,有钱,还有对于弱小生物的怜悯。
放弃尊严,求求他们,可得救。
我牢牢记着阿娘的话,扑通一声跪倒在楚博远的马前。
砰砰砰,磕响了三个响头。
“公子,春棠很饿,可以求您赏口饭吃吗?”
看守顿时警铃大作,立马冲楚傅远面前告罪,还将手放到我的腰间死命地掐,期望我吃痛害怕,自己跑回去。
我忍着剧痛却一声不吭,固执地抬头看着楚傅远。
再忍忍,忍忍啊。
这种善良的公子哥,最喜欢单纯可怜的小白兔了。
这些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脱楚傅远的眼睛。
他的视线在我和看守之间转换许久,然后朝着身后的人摆摆手。
那人会意,立刻架起看守的胳膊往外面拖去,任凭他如何求爷爷告奶奶都没有。
我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这英雄救美的戏码,看来算是演对了。
根据阿娘的教导,接下来,楚傅远会对我心生怜惜,收到府中做丫鬟,到时候我只需要撒撒娇,卖卖惨,爬爬床……
然而,还没等我构想出完整的计划,下巴处便传来骨折般的痛。
楚傅远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下马,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紧我的下颚,再往上,缓缓划过我的眉骨,鼻梁。
过了许久,才施恩般地说了一句——
“春棠?好名字。”
“长的也不差,放在青楼里揽客,最合适不过了。”
4
我是一个妓。
一个以诗才闻名,惹的无数才子竞相追捧的妓。
一个蛰伏在小小春楼,不张扬不耀眼,却深谙御男之术,裙下之臣无数的妓。
归香阁的妈妈只是怪我不愿时常营业,可她并不知道,我每次接待的客人,无一不是朝中权贵,腰缠万贯,再不济也是前途广阔的寒门子弟。
而这些客源,全部是由太子殿下一一遴选,制造机会,特意送上了我的床。
从被救下的那一日我便清楚,太子府不养闲人,所以我从未有过半分懈怠,致力于成为上京城最好的妓,魅惑更多地位更高的男人,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终于,在我磨破了近百双舞鞋,翻烂了千百本诗词,弹断了几百架古琴后,我成功了。
他们都说归香阁的春棠姑娘,又美又有才,床上还骚,简直满足了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所有幻想。
于是,前来找我的客人越来越多,从门缝塞进来的拜帖也越来越多。
妈妈欢欢喜喜地抓成一大把钱往我怀里塞。
“春棠啊,你火了!”
我欢欢喜喜地将这些钱供奉到楚博远面前。
“殿下,我火了,终于可以帮您做事了!”
我犹记得当时楚傅远的神情。
少年郎身姿挺拔,容貌俊秀,斜倚画窗旁边,如锦缎般柔顺的黑发逶迤拖地,惊世的美貌连我这个花魁都黯然失色。
他目光沉沉,熟读微表情心理学的我,竟看不出他的喜悲。
只记得他不屑地轻呵一声:
“是吗?那过来吧,春棠的第一次,就让孤先来试试。”
往日的记忆伴随着时间流转渐渐褪色,可我依旧记得一抬头便能看到的红帷幔。
少年郎身材精壮,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都不嫌累。
我将春宫图上那些高难度姿势忘了干净,只能被动承受着他的侵入。
窗前的烛光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直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上。
我痴痴地望着他,如同呓语般嘤咛两声——
“殿下,不,楚郎……”
啪的一声,灯灭了。
梦,也该醒了。
5
楚傅远的新婚夜,他终究还是没有睡我。
准确来讲,自从刚出师时第一次发疯了的索取之后,楚傅远便很少要我了。
在一个个相似却又万分不同的日子,他会隐在暗处,目送一个个客人进入我的房间,待客人离开后,向我随手抛出一张擦拭身体的丝帕。
临了还不忘添上一句:
“春棠,你真脏。”
刚开始的我还会因这句话心下惶惶,捂着脑袋塞进棉被,哭他个整整一夜,第二天醒来眼睛像肿起的鸡蛋。
再后来习惯之后,我也不哭了。
反而细心地将一方方丝帕洗好,晾干,再叠起,藏下来。
毕竟是出自南京的织金锦,一两绸缎一两金,寻常人家劳碌一年连个角都买不到。
楚傅远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也并未阻止,只是冷漠看着我将这些丝帕收拢,装入樟木箱。
时至今日,同样的丝帕已有千余条,早已将厚重的箱子装了大半。
听到我打趣丞相千金的话,楚傅远也没了兴致,沉着脸从我的床上翻身而下。
斥责的话还没说出来,肌肉记忆便先行一步,一把将腰间的红色婚帕扯下,丢进我的怀中。
这一抹鲜红的亮色,让我们二人双双愣住了。
毕竟是太子殿下亲手丢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的道理,是以他只是撇了撇头,示意我可以自己处理。
我眉眼弯弯,夹起嗓子轻声道谢:
“谢太子殿下赏赐。”
楚傅远有些不自在地说:“以后不要拿自己和太子妃相比,她是孤的妻。”
我很想问他一句,那我是你的什么?
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我悄悄低下头,淌了一滴泪,声音却依旧四平八稳。
“嗯。春棠不敢了。”
再无言语,气氛显得尴尬又局促。
我咳嗽两声,不动声色地将话头接过。
“殿下,今日来找春棠,是有什么急事吗?”
楚傅远愣了片刻,这才重新转过身,皱着眉头打量我。
这一次,他的眼睛里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孤曾托人告诉你,孤成亲的一个月内无需接客,那他是谁?”
他指了指门扉,那是书生被丢出去的方向。
闻言我有些诧异,难道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竟会因为我私自接客,而在大婚之日公然出逃,只为求一个解释?
不可能吧,想来也是皇家人的自尊心作祟,所有物被人侵犯,坐不住了。
想到这里,我故作委屈地抬头看他。
“殿下,奴家是人,奴家也有需求的。”
6
楚傅远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甚至有点生气。
他表达怒意的方式就是,塞给妈妈一大笔银钱,说是要将我带走一个月。
按理说楼里的姑娘是不能被客人带回家的,可这次不一样,楚傅远他给的太多了。
多到我不眠不休当十年妓,都换不到这么多的钱。
也正是因此,妈妈对我的离开乐见其成,还主动承担起收拾行李的任务,私下偷偷嘱咐我好好干,争取跟在这位大主顾身边,捞个妾室的名分。
我扯起唇角笑笑,只能说妈妈想得太多,太子的妾室是什么?是皇妃啊,我何德何能,当未来天子的妃子?
我已经做好了被楚傅远调教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只是带我见了一个人。
第一次见到姜明月,我总算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富贵花。
我用胭脂水粉伪造出来的美艳,比不过她那不着粉黛的素面。
我身穿价格昂贵的蜀地云锦,比不过她随手擦拭桌子的绢帕。
我努力装成的从容不迫,在她的眼中更像是拙劣的模仿。
这一刻,我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昨日,我竟趴在楚傅远耳旁问,春棠是不是比太子妃更美。
姚春棠啊姚春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你用什么和人家比啊?
姜明月则是好奇地端详我,她将我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还迈开脚围着我转了两圈,最后闪着亮晶晶的眼眸看向楚傅远。
“湛哥哥,这就是你新收的义妹妹?她真好看!”
楚傅远满眼温柔地看向她,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月儿,近日可有听奶娘的话,多吃一碗饭?”
姜明月点了点头,窝进楚傅远的怀中开始絮叨,她讲了厨房新来的小厨娘,会做她爱吃的芙蓉糕,还讲池塘里的睡莲开了花,她随手丢下一块糕点喂鱼。
她讲的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清亮的眼睛笑弯了,像是开了花。
我在一旁侧耳听着,却是越听越心惊,待到姜明月讲累了打哈切,楚傅远差人将其送回闺房,这才有时间停下来看我。
“知道了?”
我为难地点头,“春棠知道。”
谁能想到,上京城所有女儿家最羡慕的女子,拥有绝色容颜和庞大背景的丞相嫡女,竟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儿。
楚傅远随手递过来一杯沏好的热茶,见我不接,便强势地塞进我手中。
“别紧张,这里是东宫,自家地盘。”
实话说,我觉得归香阁才是自家地盘。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我只能顺从地接过茶,敛起眉。
“您说的是。”
楚傅远见我如此听话,终于满意了。
他看向姜明月离开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我说。
“明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虽出身名门,父亲却是个拎不清的,年轻时被一妓子引诱,竟要抛妻弃子和那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明月的母亲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哪里能经受住这种耻辱,直接在祠堂牌位前撞死了。可怜的明月哭得哑了嗓子,大病一场,醒来之后竟坏了脑子,太医院最好的医师都没办法。”
“父皇知道这事后勃然大怒,立刻将丞相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妓子召入宫中,想要重罚他们,给明月母亲一个交代……”
我侧耳倾听,刚刚听入迷,楚傅远却止住话茬不说了。
我张了张嘴巴,想催他继续,又不敢,只能继续缩着脖子当鹌鹑。
场面安静了几分钟,楚傅远叹了口气,让下人带我去房间休息。
等我起身离开,已经走出一小段路,他又将我叫住。
“这段时间在东宫安心住着,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去做。”
“明日我会为你安心一个管事嬷嬷,让她好好教教你什么是礼义廉耻,不要看见一个人模人样的男子就,就生扑上去。”
我乖顺地点头颔首,朝着他的方向盈盈一拜,内心却感觉一阵好笑。
教一个妓女礼义廉耻?
太子殿下怕是疯了吧。
7
楚傅远为我寻管事嬷嬷的事情还是被搁置了。
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十月怀胎,刚刚诞下龙种,皇帝简直乐疯了,满月席风风火火地搞起来。
各位皇子们为了讨皇帝欢心,到处搜刮奇珍异兽,那贺礼一个赛一个的豪华。
作为储君的楚傅远自然不能失了面子,整日和幕僚们凑在一起商量择礼的事宜。
我刚开始入住东宫的时候还有几分好奇,几天时间过去,该逛的地方逛了个遍,倒也没什么新奇的了。
有趣的是,在后花园喂锦鲤的时候,我和太子妃姜明月撞上了。
姜明月素来听楚傅远的话,根本没察觉到我的身份有什么不对,果真将我当成他新收的义妹,一口一个妹妹地喊来听。
起初我还有些怵,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姜明月金贵的身子,那楚傅远不得和我拼命?
但是姜明月生性单纯,十分热情,一来二去的,我们也慢慢熟识起来。
我会带着她去小食堂亲自做芙蓉糕,溜到后院喂兔子,在自家后花圈撑起鱼竿钓鱼。
一日复一日,整个东宫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姜明月再也不肯叫我妹妹了,她改口喊我姐姐,她说我和湛哥哥一样温柔可爱。
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柳絮一直对我充满了敌意,私下里不止一次地暗暗警告过我。
“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家姑娘可是当今圣上特许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这个家里指定没你的位置!”
我也觉得好笑。
这个家里有没有我的位置,我自己不知道嘛!
在外称呼我为义妹可以,但若真将我收入房中,在被朝中重臣那么一揭发,楚傅远这太子还干不干了?
一语成谶,太子殿下私藏妓女的事情被揭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