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之后,我觉醒了一种能力。
可以看到别人对我的友好程度。
比如妈妈头顶的数字是100。
胡同里的孙叔是20,隔壁李婶是30。
可妈妈说他们都是好人,帮了我们很多。
第二天我去学校,发现我的同桌竟然只有10。
她明明前一天还说我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1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掉进了家附近的池塘。
池塘的水不深,可我在里面挣扎得却喘不上气。
绝望之际,我的手抓住了一个东西。
我借着力慢慢爬到水边,站了起来。
我往家里跑去,路上遇见了邻居孙叔。
他看着浑身湿透的我,莫名其妙说了句,「周密长大了,衣服有点小了啊。」
我没抬头直奔家门而去。
妈妈正在做饭,看见我湿漉漉地进来,着急地拿毛巾给我擦头发。
嘴里呜呀呜呀地想要说些什么。
我伸手比画了下,告诉她我没事,她终于放下心来。
我看着妈妈头上出现了一个数字,数字是100,周围还闪着微微的金黄。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别人对你的友好程度,100说明对方100%的信任你,爱护你。
我的心一怔,迅速跑出门去。
果然周围的人头顶上都显示出不同的数字。
小卖部的张叔是50,街口的阿婆是60。
我有些激动,从小到大平平无奇的我竟然也能有这种能力,我得做点什么。
2
傍晚,孙叔提着一袋东西过来了。
「周密啊,你妈在家吗?下午看你衣服都湿了,给你拿点梨子让你妈给你熬水喝。」
「我妈不在家,东西你放桌子上就好。」我看着孙叔头顶的数字,不肯再上前一步。
可孙叔却左右伸头,发现我妈真的不在,便上前来抚着我的后背说,「入秋了天冷了,可别着凉了。要是没衣服穿,叔改天领你去买几件。」
我摇摇头,不吭声。
孙叔走后,我把大门锁起来,直到妈妈回家。
我想起孙叔头上的数字20,跟妈妈比画,「孙叔是好人吗?」
「是,他刚刚不是还给我们送了梨。你小时候你还经常去他家看书。」
妈妈费力地比画着,一边又把梨子拿出来一半,让我给隔壁的李婶送去。
我提着东西往李婶家走去,李婶随意把梨子放在一旁,反而切了一盘哈密瓜,让我端进屋和哥哥看电视的时候吃。
我盯着蜜瓜,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水果。
可看了看李婶头顶的数字,还是摆摆手,「明天还要上学,今晚得早点休息,不看电视了。」
李婶头顶的数字是30。
3
我背着书包走进教室,角落里我的座位上照例是狼藉一片,凳子也歪倒在地。
我扶起凳子,将书包塞到桌兜里,手却触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
拉出来一看,是一只老鼠。
我“啊”地一声尖叫,把东西甩了出去。
周围传来嘻嘻碎碎的笑声。
「看吧,哑巴妞还是会说话的,刚才声音不就挺大。」
「一个玩具也能把她吓成这样,胆子够小的。」
「也不知道她跟她哑巴娘是怎么说话的。」
我看向周围的同学,一串黑压压的数字顶在他们脑袋上,没有一个超过60。
我在这个班里没有朋友,唯一亲近的就是与我同病相怜的同桌王琦。
她黑黑瘦瘦的,成绩也不好,被他们取了外号“黑妮”。
而我在班里沉默寡言,又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妈,他们便叫我“哑巴妞”。
王琦还没来,我把座位收拾好,拿出了书包里的一本杂志翻阅起来。
4
高三的节奏十分紧张,第一节课,语文老师便拿着试卷走了进来。
「把桌子拉开,我们做个测验摸摸底,接下来就要开始大复习了。」
考试前,王琦悄悄跟我说,试卷写完把前面基础题的答案传给她。
她的原话是,「我是你在这个班唯一的依靠,如果考得太差,老师把我踢出去,那就只剩下你被欺负了。」
我看了看她头顶的数字,只有10,可我还是决定再相信她一次,因为昨天她还说我是她的好朋友。
语文是我的强项,我从小就对书上的文字感兴趣。家里没有书,就看别人发的广告宣传单,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
上个月,我的语文作文还被当成范文在班里传阅。
开考一个小时我便写完了前面的题目,正准备提笔写作文时,王琦开始用脚踢我的凳子。
一个纸条被扔了过来“快点啊,写完没有。”
我认命地开始誊抄答案,一只手突然从我背后伸出抽走纸条。
「考完试到我办公室来。」
是语文老师的声音,我后背瞬间僵硬起来。
5
「周密,你如果继续依靠这些小聪明来应付老师,那不如回家复习。」
「你要知道,高考不是只考作文。」
语文老师是唯一一个记得住我名字的老师,她头上的数字从60逐渐变化到50,我的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你回去吧,这次成绩取消,班级通报批评。」
我嗯了一声低着头跑了出去。
跨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只听哎呦一声,散落了一地的作业。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那男生拽着我的胳膊,欣喜地说,「周密,你等我会,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真的在原地等他,因为他头顶的数字是80。
男生很快交了作业走出来,清亮的眸子带着点崇拜地看着,「周密,你文章写得太好了,上次那篇作文我看了,牛啊。」
我在脑子里搜索着,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还未出声,他却换了一副可怜的表情,「你不会不认识我吧,那我这个班长做得也太失败了。」
「你叫卢洋?」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我一向是透明人般的存在,班里的同学除了捉弄我,从不在其他场合与我说话,他们的脸对我来说就像一张张模式化的面具。
班长卢洋,我记得他的名字,因为有一次发试卷他对我说:「考得不错。」
「看来我还不是很失败嘛,周密同学,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卢洋的脸上变得五彩斑斓起来,跳动的嘴巴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低着头进了班,心里却止不住地怦怦跳。
「你怎么这么久,刚刚好像看到班长在跟你说话?」同桌见我回来,一脸关切的问。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继续看杂志。
王琦却还在喋喋不休,「他找你干吗啊,该不会你作弊要你写检讨吧,他知道你是在给我传答案吗?你竟然能跟他说上话。」
我的脑子里回想起卢洋的话。
「我们俩做同桌,你教我语文,我教你数学。」
班里同学一贯对我避之不及,好像碰了我就沾了哑巴的基因一样。
「为什么?」我实实在在的有疑问,卢洋是班长,在同学中有威信,更是老师心中的好学生,那么多语文学习好的人为什么是我?
「你在《文摘》中投过稿吧,我发现好几次了,有几篇写作风格跟你很像,而且笔名叫麋鹿,就是你吧周密。」
卢洋笃定的眼神让我仓皇而逃。
他说得没错,我给杂志投过稿,过稿后我会收到样书以及一些稿费。
这些钱让我可以订阅更多的杂志。
6
高三了,妈妈为了我的大学学费早上去街道打扫卫生,清理垃圾,晚上去一家饭店清洗盘子。
卢洋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的数学很差,更没有多余的钱报补习班。
可王琦说过“我们两个是被排除在集体之外的,我们要一起抱团取暖。”
我转头望向还在自言自语的王琦,她头上的数字已经变成9。
放学后,我拒绝了跟王琦一起回家,留在教室里,实行了卢洋的换位计划。
晚上妈妈找到我,一字一句地比画,「晚上我不在家,你去李婶家吃饭学习,我跟她说好了。」
妈妈的眼神里带着关切,可对我来说却是种负担。
「我自己在家就行,你不用担心我。」我用手回应,拒绝了妈妈的提议。
「你学习忙,一个人危险。小时候在李婶家很好,你听妈妈的。」妈妈着急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好」。
刚上小学的时候,爸爸意外去世了。
妈妈是个聋哑人,很难找到好工作,只能去做些没人做的辛苦活。
有天早上我醒来,看不见妈妈便哭着出去找她。
听说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是孙叔救了我。
他把我带回家,给我看故事书穿花裙子。
后来妈妈早上出去,孙叔就让我去他家玩。
晚上的时候妈妈会把我放在李婶家。
李婶有个智力低下的儿子,比我大七八岁。
每天晚上吃完饭,李婶就会切盘水果,让我进屋陪哥哥看电视。
那时的我年幼,以为身边都是温暖善良的人。
7
早上我带着浮肿的眼袋进到教室。
卢洋的旁边,座位上整整齐齐,甚至还摆了瓶牛奶。
「周密你晚上干吗去了,这眼睛怎么跟大熊猫似的。」
卢洋夸张的惊呼,引来了周围同学的关注。
「哎,听说你妈又洗盘子又捡破烂的,你该不会昨晚捡了一晚上破烂吧。」
前面的同学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
「怪不得班里一股臭味。」走廊的女生捏着鼻子越过我,生怕沾染上一点。
我依旧神情淡漠,不理会外界的任何声音。
卢洋却不乐意了,「你们怎么说话的,你自己挣过一毛钱没,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去去去,学你的习去。」
一只手轻轻把牛奶推到我面前,「诺,不许拒绝!」
说罢,便扭过头大声背起课文来。
课间,王琦把我拦在厕所里。
「你为什么跟班长成了同桌,他怎么会让你坐他旁边?」
我扯了扯嘴角,却无力做出任何解释,只好低声道,「抱歉。」
王琦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你别忘了,我们俩才是一路人。」
8
跟卢洋成为同桌后,我的座位变得干净了起来。
有人故意找事也都被卢洋挡了回去。
数学课上,我也能听懂老师讲的一串串公式与字符了。
「看吧,你进步得很快,说不定下次就要超过我咯。」
卢洋将试卷摆到我面前,打趣地说着。
我看着试卷上鲜艳的96分,第一次在班里露出了笑容。
「周密。」卢洋突然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以后要多笑笑。」
我的耳朵瞬间发烫起来,还是头一次有同龄男生离我这么近。
傍晚,我照例背着书包去了李婶家。
吃晚饭,李婶看我拿出作业,皱了眉。
「女娃子上那么多学有啥用,还不是要嫁人。」
「密密,你长大了嫁给你天耀哥多好啊,咱们这知根知底的。」
李婶仿佛变了张脸,笑眯眯地看着我,头顶的数字却变成了25。
「我去陪耀哥看电视。」我把作业收起来,拿起书包进了屋。
今天看的依然是金庸老先生的经典之作《笑傲江湖》。
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遇到了孙叔。
孙叔拦住我说,「密密没有小时候乖了啊,这都多久没来看孙叔了。叔给你买了衣服,你们年轻小女孩肯定喜欢,快过来看看。」
「我得去上学了,一会儿就迟到了。」
「就过来拿件衣服,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被孙叔硬拽着进了屋,一个黑色袋子被塞到我手里。
上下打量的眼神让我的身体开始哆嗦,「就是不知道买得合不合适,你回去了试试。」孙叔咧开嘴笑了,一口黄牙清晰可见。
我强忍住恶心跑了出去,找到垃圾桶将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
一套紫红色的内衣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