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有孕那天，姜铭脸上没有半分欣喜。

　　「打掉吧，我不能对不起念念。」

　　「苏沐，你不应该这么贪心的，你明明知道，念念为我生下轩轩，难产而亡，我答应过她，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我坐在沙发上，捏着那张孕检单，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结婚十年，我为了他放弃工作。

　　给他带大孩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打理家务。

　　拼尽全力，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让他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最后，换来一句“贪心”

　　「姜铭，亏欠她的人是你，凭什么让我肚子里的孩子献祭？」

　　「既然你如此痴情，那你就陪着她去死吧！」

　　爱了十五年，也是时候清醒了……

　　01

　　我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时，姜铭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让我去死？？」

　　「呵，苏沐，你老年痴呆了吧？你忘了当初，我要追随念念而去时，你哭着求我活下去的狼狈模样了？」

　　「要不是因为你多管闲事，我早就跟念念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说着，他愤恨地白了我一眼，眼底满是冷漠。

　　「既然厚颜无耻倒贴，就得摆正自己位置，一辈子不能越界。」

　　「你还想给我生孩子？你有什么资格给我生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跟念念比？」

　　「况且每次我都做了措施，你这孩子是不是我的，都不一定呢！」

　　啪！！！

　　我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姜铭，你不是人！」

　　他捂着脸，满脸震惊，扬起手正准备打回来，却终究还是生生忍住。

　　他直视我满脸怒火的眼睛，语气中满是厌恶。

　　「行，你现在有孕，我不跟你计较。」

　　「一天，我给你一天时间，立刻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去！」

　　说罢，他气愤地摔门离开，将门砸得砰砰作响。

　　我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跌坐在地。

　　所有的付出和隐忍，此刻都成了扎向我的尖刀，将我刺得鲜血淋漓。

　　我将头埋在膝盖，心痛到无法呼吸，哭得绝望且无助。

　　姜铭说得没错，在他失去挚爱，绝望崩溃时。

　　我确实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求他坚强地活下去。

　　我拼尽全力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如今却成了他嘲讽挖苦我的底气。

　　苏沐，你可真贱啊……

　　我暗恋了姜铭五年，对他一见钟情，可他太耀眼了。

　　我只敢偷偷仰望着他，永远触摸不及。

　　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已经非常满足。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和林念念相识相知相恋。

　　看着他们爱得轰轰烈烈，步入婚姻的殿堂。

　　说实话，那时的我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得拥有，只要看到他幸福开心就够了。

　　直到林念念难产去世，姜铭的世界轰然坍塌。

　　他每天抱着林念念的衣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得绝望。

　　甚至多次自杀未遂，被送到医院抢救。

　　在他又一次割腕被抢救回来后，我赶到医院，心疼得直流眼泪。

　　他情绪崩溃，疯了一般要赶走所有人。

　　我跪在地上，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自己。

　　「轩轩还小，他已经没有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这是你和念念的孩子，你真的忍心吗？」

　　「念念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自暴自弃！」

　　「念念的离世只是一个意外，怨不得任何人，求你，放过自己，好吗？？」

　　02

　　他愣在原地，哭得绝望。

　　「孩子？？对，都怪这个孩子！若是没有他，念念就不会离世！！」

　　「不，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都怪我救不了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他哭了很久，彻底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而我则是陪着他默默地流着眼泪。

　　在心里责怪上天的不公。

　　姜铭这样阳光的人，为什么要经历如此残忍的苦楚。

　　我脑海里只有三个字，“拯救他！！”

　　我不是救世主，但我愿意当姜铭的救命稻草……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亲近了很多。

　　他把我当成最好的知己，什么事情都愿意跟我倾诉。

　　我陪他走过了那段人生低谷，重拾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和信心。

　　下班后总是去给他做营养餐，给他打扫卫生。

　　主动去照顾轩轩，给孩子换尿片泡奶粉，哄孩子睡觉。

　　给轩轩买衣服，买奶粉，买玩具。

　　爱屋及乌，对于这个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我确实是打心眼里心疼。

　　三个月后，我终于打动了姜铭的心。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我正在给轩轩泡奶粉。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忙碌的背影，淡淡地开口。

　　「苏沐，我知道你喜欢我。」

　　「轩轩需要一个妈，你确实对他很好，那就由你来担任这个角色吧！」

　　我回过头，激动地红了眼圈。

　　他始终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

　　「但希望你能明白，谁都无法替代念念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我需要找个老婆，只是因为想给轩轩一个完整的家，而你，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念念走了，我的心也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没有她，我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我们俩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你得到了我，而我得到了一个替我照顾孩子，打理家务的合作伙伴。」

　　林念念的离世，确实让人惋惜。

　　最好的青春年华，死在了姜铭最爱她的时候。

　　我心疼她的英年早逝，有相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却全部化为泡影。

　　同时我也嫉妒她，嫉妒她拥有姜铭百分百的爱，能让姜铭心甘情愿为她去死。

　　就连离世了，也是姜铭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我不奢求可以替代她，只要能陪在姜铭身边，我就满足了。

　　我理解姜铭，毕竟如此刻入骨髓的爱情，哪有那么容易消失殆尽？？

　　他放不下念念，正好可以证明他的专一和长情。

　　活人又何必去跟死人计较？？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哪怕是一座冰山，也终究能捂化。

　　然而，事实证明，是我高估了自己……

　　03

　　得知我要跟姜铭结婚的消息，父母气红了眼，「上赶着去给人当后妈，我看你是脑袋少了一根筋！！」

　　「后妈是那么好当的吗？小心付出一切到头来一场空！」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外面男人一大把，你偏偏选了这么个带孩子的鳏夫！」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你要嫁可以，我们家可不认！更不会给你操办出阁宴，你以后在他家受了委屈，也别想着回来找我们哭诉！」

　　朋友也纷纷嘲讽我，「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苏沐，你这个恋爱脑真的是没救了！」

　　「他这是找老婆吗？这是找一个不要钱的保姆！等他儿子长大了不需要你照顾了，那时候你就会像一块抹布一样，被丢进垃圾桶！」

　　「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后悔的日子在后头…」

　　我没有理会他们，固执地跟姜铭扯了结婚证。

　　他全程没有一丝笑容，甚至连正眼都没瞧我一眼。

　　但没关系，我已是他的合法妻子。

　　爸妈气得连婚宴都没有来参加。

　　我看向台下标注着“女方父母”，那空荡荡的座位，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姜铭看着我，语气淡然，「怎么？后悔了吗？」

　　我回过神，冲他摇了摇头，「不后悔。」

　　他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因为他一句，「希望你能安心在家照顾孩子，承担家务。」

　　我便辞掉了工作，当起了全职主妇。

　　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家，把轩轩视若亲生。

　　他一个月给我一万的生活费，包含轩轩的奶粉尿片，衣服鞋袜还有玩具。

　　包含家里的燃气水电开支，每天还得有荤素搭配的营养餐。

　　我心疼他赚钱辛苦，省吃俭用，舍不得多花一分在自己身上。

　　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黄脸婆。

　　我以为他看到了我的付出，终究会感动，会心软。

　　却不料，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理所当然…

　　婚后第一天，他便要求我带着孩子去睡次卧，更是从未碰过我一次。

　　他说，主卧永远只属于林念念。

　　主卧的床头，是他们温馨的婚纱照。

　　抽屉里，是林念念的物品。

　　衣柜里，还留着林念念的衣服，上面残留着她的味道。

　　姜铭每天晚上都得抱着林念念的睡衣入睡，哽咽着进入梦乡。

　　无数次对着林念念的照片，喃喃自语。

　　我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他悲伤绝望的模样，心疼到无法呼吸。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我跟他到底谁更可悲……

　　直到四年后，他在跟林念念的五周年结婚纪念日那天，喝得烂醉如泥。

　　我给他炖醒酒汤，给他擦洗身体。

　　他第一次拉着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凑过来，深情地吻在我唇上。

　　我浑身僵住，甚至忘了呼吸。

　　他把我拉到床上搂紧，语气中满是宠溺。

　　「念念，我真的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两行眼泪从我脸颊滑落，我的心像是被针扎般的疼痛。

　　但我却自私地没有推开他，把我当成念念也罢，至少此刻的温柔是属于我的。

　　04

　　第二天，我照常做好丰盛的早餐。

　　他看着我那布满红色暧昧痕迹的脖子，眼底晦暗不明。

　　「苏沐，你的手段比我预期得更高明。」

　　后来，我们成为最默契的床搭子，也仅仅是“床搭子”而已……

　　他会做好万无一失的安全措施，我不像是他的老婆，更像是他泄欲的工具。

　　仅此而已……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天，直到姜铭下班。

　　他自顾自地将一沓钱丢在我怀里，满脸冷漠。

　　「事情解决好了？这里是两万块，你自己拿去买补品吧！」

　　「苏沐，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

　　我站起身，将手里的离婚协议甩在他面前。

　　「姜铭，离婚吧，我受够了。」

　　他冷笑出声，满脸不屑。

　　「开始学着用离婚威胁人了？怎么着？是不是觉得自己气场两米八？是不是觉得我会低声下气求你留下？当场同意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

　　「苏沐，威胁的前提，是我得在意。」

　　「我并不在意你，也不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威胁到我？」

　　「你可真是自不量力，太看得起你自己！」

　　我从未高看过自己，只是一直心存侥幸，认为自己终究有一天能捂热他的心。

　　但我如今放弃了，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真的很没有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定得可怕。

　　「你放心，我不会用孩子绑架你，从今往后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语。

　　「差不多得了，趁我还愿意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就别再得寸进尺。」

　　正争吵着，姜轩放学回家了。

　　「阿姨，你今天怎么没去接我啊？我等了好久也没看到你，只能自己回来了。」

　　姜轩从未叫过我一声妈，他七八个月牙牙学语时，第一次发出“妈妈”的音。

　　我激动地红了眼眶，姜铭却冷漠地提醒我，「孩子叫的是念念，只有念念才是他的妈妈，其他人没有资格。」

　　「苏沐，你一辈子都是他的阿姨，记住自己的身份，别越界了。」

　　姜铭随口将姜轩打发进房间写作业。

　　他一把拉着我的手往门外走，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

　　「行，我亲自带你去医院行了吧？苏沐，你别逼我发火！」

　　「就算是离婚，我也不允许你怀着我的孩子离开！我是孩子的父亲，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

　　「没有我的同意，这个孩子就没有资格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说得很淡定，仿佛谈论的不是我们的孩子，而是一只阿猫阿狗。

　　我气得脸色铁青，疯狂挣脱他的束缚。

　　拿起一旁的水杯就往姜铭脸上砸去。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想拿掉我的孩子？除非我死！！」

　　我彻底发疯，随手拿起身旁的东西就往姜铭身上砸。

　　一边砸，一边怒骂。

　　场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