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生日，我妈买好一堆菜，早早带着我到场。
要进厨房料理的时候，我小舅一把拦住了我妈。
“你手脚不干净，不要做菜，去把我们昨天吃饭的碗筷洗了。
吩咐的语气，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登时有些不爽，就要问他凭什么。
不过我妈拦住了我。
看着我妈苍白的脸色，我只能忍下，又找来两对手套，跟她一起洗碗。
那头，小舅提着我和我妈买的鸡鸭海鲜朝屋里大喊。
“妈，看我今天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刚刚对我妈的招呼充耳不闻的外婆这下却探出头来，笑成一朵衰败的菊花。
“好啊，我儿子对我就是好，让我享福了。”
洗着碗的我妈猛然低头，让额前的碎发挡住发红的眼眶。
洗完了碗，刚要将手套脱下来，小舅妈从屋里提着一个桶走了出来。
停在我妈面前，她将桶放下，踢了踢。
“正好你闲，将这些内衣袜子都洗了。”
我眼睛一瞪，挡在我妈面前，将桶踢了回去。
“自己的内衣袜子让我妈给你洗，没睡醒做白日梦呢？还是你脸太大，将脑子的份额给占了？”
叉腰瞪眼，小舅妈盯着我。
“怎么说话的，没有一点教养！再牙尖嘴利，我给你嘴撕了！”
说着，她又将桶踢回我面前。
“洗完衣服再将地扫一下，自觉一点，别总像个大爷一样什么也不干！”
每次来外婆家，他们吩咐我妈干活的时候，总是有这一句。
可我从没见过我妈在外婆家有闲着坐下的时候。
以前还小，我问我妈为什么总是忙个不停。
她总是笑着说妈闲不下来。
后来长大之后我才知道，不是我妈闲不下来，而是这种话戳脊梁骨戳得厉害。
嗤笑一声，我知道没必要跟她好声好气了。
将手套摘下扔进桶里，又朝里面啐了一口。
“今天我们还就要当大爷了，这种脏东西，给你用自己的脏手洗吧！”
说完，我径直拉着我妈走进客厅坐下。
身后，小舅妈不依不饶的追过来，朝外婆告状。
“婆婆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呦，一点活不能干不单止，说都不能说一句了。”
我抓过一把瓜子，边嗑边回怼。
“一点活不能干，你的眼睛是长来装饰的吗？外面那二十几个脏碗，十几个油腻腻的盘子，是你舔干净的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知道我妈今天过来，故意攒着这么多脏衣服脏碗留给我妈洗。回回都是这样，你有这心眼子但凡用在正道上一点，都不会显得你这么弱智。”
被我戳破心思，小舅妈五官一下扭曲，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扇我。
我一把瓜子撒在她脸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
一旁的外婆突然发话，斜瞥着我。
“一点都不懂事，怎么能对你小舅妈动手，没大没小！”
我重新抓了一把瓜子，看着外婆。
“她要扇我的时候你不制止，这会跳出来说我动手，你是要老年痴呆了，是非不辨了是吧？”
“还有，我妈对你这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给你买一份，你体检、看病，次次都是我妈陪着你，你呢，却回回都帮着这女人说话，一起针对我们，你这当妈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
以往我总躲在我妈后头，沉默惯了，他们以为我好拿捏。
这回突然反驳他们，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嗫嚅良久，外婆扭头看向我妈，语气不善。
“你就是这么教的孩子，教她这样对待自己的家人？”
我刚刚有所平息的火气登时又升了起来，浑身遏制不住的颤抖。
“家人，谁他妈跟你们是一家人！我妈肿瘤做手术的时候，打你们的电话想见你们一面。可是你们呢，没有一个人接，后面更是直接将我们拉黑了！”
“那场手术成功的可能性一半都不到，我妈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你们一个个不闻不问，现在好意思跳出来说我们是家人？”
一旁的小舅妈闻言，讥讽出声。
“见我们一面？说的好听，我看你们就是没钱了，想让我们过去给钱，你这点小心思我们还看不出来？”
我起身就要反驳，我妈却一把拉住了我，扭头看向外婆。
“所以，我要动手术的事，你们都知道？”
眼神一阵躲闪，外婆不满的开口。
“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问那么多！”
“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就是怕我动手术要问你们借钱？”
我妈扯起嘴角笑了笑，木然地点头，然后颤抖着抚着我的头发。
“妈真傻，妈就该听你的话，不要来这趟的。”
“可是妈以为，毕竟都是一家人，只是不知道而已，应该不至于冷血到这个程度的。妈错了…”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妈拉着我往外走。
经过厨房的时候，她顿了顿，然后抬脚走了进去，一把将放着鸡鸭海鲜的桌子掀翻。
“一家人，我去他妈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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