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叫温史年，是个卖茶叶的“渣”男。

　　渣男的普遍定义不应该局限在感情方面。

　　无情的资本家才更渣，比茶叶渣还渣。

　　三年前，我从一所二本学校毕业。

　　成绩平平，前途平平，第一份工作被职场骚扰，第二份工作被老板外甥女顶替。

　　就在我陷入人生困境，迷茫不知所处的时候。温史年在一个招聘软件上主动撩的我，说觉得我条件不错，考虑到他公司发展么？

　　我看了下职位描述，一个月四千，工作内容囊括保洁保安保姆保镖，可真充实。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开始疯狂输出PUA：「陈知知，我们是初创型公司，能学到的东西多。年轻人么，不要总是想着能得到什么，应该想想自己能为公司带来什么。」

　　说完，他发过来一份七十几页的PPT，专门阐述他的创业愿景和公司文化。

　　咱就说，我但凡要是还能有一个更好的offer，我能来吃他这个大饼？

　　面试是在一座茶楼里。

　　温史年穿着中式盘扣的白色短衫，靠窗坐着。

　　阳光细细碎碎，割在他那张帅得雌雄难辨的俊脸上。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袅袅雾气加持了不少氛围感。

　　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是被这画一样的美少年给吸引过的。

　　可是吧，好好的男人偏偏长了一张嘴呢？

　　「陈知知，你看我是左边脸帅，还是右边脸帅？」

　　温史年一开口，满满的二次元中二味儿。

　　我愣了一下，感觉哪哪儿都是陷阱。

　　这不会是他要来考察我的情商，故意出的奇葩面试题吧。

　　于是我说，「都，挺好看。」

　　温史年唰得给我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有眼光！我就说我正面更好，甲方还不信。」

　　说完，他端着自拍杆给他自己来了几个正面拍。

　　然后问我，「会修图么？」

　　我：「纳尼？」

　　至此我又多了一个职能：物料宣传品保控。

　　温史年是个不安分的富二代，毕业后自己借钱承包了一片茶山。

　　他说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么好品的茶叶，营销一定要对路。

　　于是他开了一个小公司，名字起得是够大的，叫韬光茶业。

　　办公地点就在这个茶楼，招牌也够文艺呻吟，叫知温茶楼。

　　这么大的商业版图之下，里里外外却只有我和他两个员工。

　　我主内，行政财务一把抓，还要负责制作宣传物料文案，对接平台。

　　他主外，见天往外跑客户，出卖色相直播带货上广告，卖了茶叶给我发工资。

　　我工作不算忙。

　　有事做一做，没事就蹲在茶楼里等着老板在外面跑业务养我。

　　让我从温水煮青蛙的舒适状态里，丝毫嗅不到了一丝待宰牛蛙的危机感。

　　直到这天下午，温史年带回来一个女孩。

　　长腿细腰，身材窈窕，五官清秀可爱，眼珠黑黝黝的，活灵活现。

　　跟我长得，嗯，貌似还有七八分像。

　　她穿一件青花瓷色的旗袍，梳着中式少女的花苞头。

　　笑起来很甜，也很假。

　　温史年说，这不是真人，是一款人工智能。

　　名叫丽丽丝。

　　「丽丽丝。我叫温史年，是你的老板。」

　　丽丽丝：「温……温文稳问。」

　　「对，温，温柔的温，温史年。」

　　温史年看着机器人，一遍遍耐心重复。

　　丽丽丝：「屎，又称大便，粪便，排泄物。闻屎，闻起来有一股发酵臭，不建议多闻。」

　　看着温史年一张脸憋成鸡屎色，我差点把肋骨笑裂开！

　　「老板，你这个人工智能，好像不怎么智能啊。」

　　「笑什么笑！你来教！」

　　温史年像抓小鸡崽子一样，把我从门外拎进来。

　　我说，我不教，我工作够饱和的了。

　　「所以我买她回来提高你的工作效率呀。」

　　温史年给丽丽丝挪到一边充上电，一脸得意对我解释说：

　　「我跟你说，这款机器人可神奇了。她可以做行政相关的一切事务，比如处整理档案安排日程，修理办公设备，水电物业停车费自助缴纳。还有保洁功能，相当于那种高端的清扫机器人。」

　　「她甚至还能做人事和财务。比如搜集和筛选简历，匹配合适的候选人直接邀约面试。日常帐套登记，瞬间可以拉出各种报表。」

　　「对外还可以参与商务会谈合作，做礼仪招待落落大方，端茶倒水毫无怨言，更不会犯低级错误。」

　　我听着温史年夸夸其谈，越听脸越黑。

　　「打断一下。」

　　我弱弱道，「那她……多少钱买的啊？」

　　温史年：「不贵，也就才三百来万。」

　　我刚要吸冷气，温史年停顿一下，又吐出两个字：「美金」。

　　我差点把桌子掀了：「就这么个玩应儿，你花了三百万美金？」

　　温史年一摊手：「啊，那不是一劳永逸么？」

　　我：「神特么的一劳永逸？我跟你创业三年了，不也是一样又做行政人事又做财务商务，还要给你当司机，给你加油保养车处理交通事故，给你订外卖取快递，每周还得去你家遛两趟狗！你一个月才给我四千块！」

　　温史年想了想，「但是，她不会像你一样做蠢事啊。」

　　我就知道，姓温的狗东西才记仇呢。

　　上个月，茶楼来了个大客户，温史年让我去泡茶。

　　我不小心泡了一把木耳，客户他们聊着聊着，盖顶开了……

　　木耳：你多冒昧啊？

　　为这事儿，温史年笑话了我三天三夜。

　　我说：「人非圣贤么，孰能无过？」

　　温史年：「所以我买了个圣贤回来啊。丽丽丝，表演一个。」

　　「是，老板。」

　　丽丽丝走到展桌前，眼珠扫过面前的一堆堆硬货。

　　「云南大叶茶；西湖龙井；武夷山大红袍；鬼岩洞隐叶茗；大兴安岭黑木耳；陈知知姐姐吃剩的葡萄皮……葡萄皮不是茶叶。」

　　我冷笑，「丽丽丝小姐姐，葡萄皮也能泡水喝。」

　　丽丽丝：「葡萄皮不是茶，但葡萄皮能泡水，所以葡萄皮是茶。葡萄皮不是茶，但葡萄皮能泡水，所以葡萄皮是茶……」

　　她卡bug了。

　　「我不管，反正限你七七四十九天，把丽丽丝给我调教好了。」

　　温史年仗着自己脸好看，上来一阵儿其实并不太讲道理。

　　我歪着头：「你想要调教到什么程度？」

　　温史年：「很简单，让她听我的话，喜欢我就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