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村子很不一样。

　　在这里女孩都是珍宝，而男孩却被视如草芥。

　　只因为女孩的头发可以让人延年益寿。

　　许多人趋之若鹜，只为了实现自己的长寿梦。

　　殊不知，他们最后都成了我的傀儡。

　　01

　　我跛着脚，一瘸一拐地端着托盘走进姐姐的房间。

　　托盘里的猪头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姐姐坐在桌前，瞥了眼托盘里的食物，嫌弃地啧了一声。

　　「怎么又是这个，腻死了！」

　　我揪着衣角，怯怯懦懦地小声说着，「妈说，多吃，长头发！」

　　嘭！

　　迎面砸来一个梳子。

　　姐姐瞪着眼睛怒视着我。

　　「用你告诉我！」

　　疼痛感袭来，我不敢说话，只能缩到了墙角，看着姐姐吃得满嘴流油。

　　油渣顺着姐姐的下巴滴答滴答地流下。

　　我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想吃？」

　　我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姐姐轻声笑着，抓起一旁的果子，在肉汤里滚了一圈，随手扔到了我的面前。

　　我猛地扑了过去，贪婪地握在手里，看着上面泛起的油光。

　　可还没等我放进嘴里，我妈就开门走了进来。

　　她怒瞪着眼睛，手指死死地钳住我的手掌，「老娘一天给你喝粥还不够，你居然胆儿肥了，抢你姐的吃的。」

　　我急切地摇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心里的果子被抠走。

　　一旁的姐姐优雅地擦着手，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妈，那果子是我赏她的，毕竟从今天开始，咱家就不缺钱了！」

　　我妈对我很凶，却是对姐姐很温柔。

　　她满脸笑意，手在身上的衣服上使劲地擦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姐姐的头发。

　　「是啊，还是我家春妮最有本事。」

　　「你大伯他们已经去村口接人了，你再好好准备下。」

　　我妈说完，又是满眼亮光地摸了把姐姐的头发。

　　好似在看着什么珍宝一样。

　　她离开前，给了我一巴掌，「好好伺候你姐，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我忙不迭地点头应着。

　　转过头羡慕地看着姐姐。

　　她那一头金黄的长发，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我摸了摸自己秃秃的脑袋。

　　要是我也像姐姐一样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剧烈的笑声响起，我抬起头，就看到姐姐捂着肚子，正笑得前仰后合。

　　她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

　　「你这个秃驴，注定要被人嫌弃一辈子。」

　　「摸也没用，摸也长不出一根毛，你就一辈子伺候我吧！」

　　02

　　我家的院子里涌进了一大批人。

　　他们穿着华丽的衣着，与破烂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可他们脸上倒是喜气洋洋，手里拿着号码牌，急切地等待着拍卖开始。

　　主持拍卖的是村长。

　　他拿着一把破锣，随着外来人的不停报数，一下一下地敲着。

　　我不懂那些数字的意思。

　　可大家的脸上满是喜悦。

　　就连姐姐的脸上都是自豪的神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现场的气氛十分狂热，甚至有人在争抢中直接动起了手。

　　他们都在为了拍下姐姐的头发而努力着。

　　我趁乱跑去厨房，偷了一块猪肉塞进了嘴里。

　　猪肉很烫，可我不舍得吐出来。

　　「呜呜呜。」

　　奇怪的声音传来。

　　我捂着嘴，四处张望，最后在柴房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挪动的袋子。

　　壮着胆子，我小步挪了过去，一把扯开。

　　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胸前戴着一个相机，见着我就呜呜地叫着，似乎想让我给他解开。

　　「狗丫！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

　　「等老娘找到你，看我不打死你！」

　　我妈愤怒的声音传来，我慌乱地跑了出去。

　　刚跑出柴房门口，我就直接撞进了我妈怀里。

　　我妈嫌弃地一把将我推到了地上。

　　她看见我嘴角的油光，出乎意料地没有训我，而是让我端一盆水到姐姐的屋里。

　　就在我放下水盆，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妈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随后，姐姐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我蹲在门口，身子不停地发抖，一阵阵的寒意从脚底袭来。

　　叫声终于停了。

　　我妈端着一盆带着血的金黄色的东西走了出来，交给了正在院子里等着的李大婶。

　　李大婶接过盆子，看着里面的东西满意地笑着。

　　「春妮她娘，不愧是过来人，这发丝面就要带着皮，效果才最好嘞！」

　　说完，她扭着腰肢，走到了我家院子里早就砌好的灶前。

　　直接将盆里的东西扔进了锅里。

　　还顺手在另一个锅里扔了两个像果子一样的东西。

　　「狗丫，把这东西端给你姐！」

　　我点头应着，接过李大娘手里的碗。

　　碗里腥臭的汁水惹得我连连作呕。

　　可我不敢耽误，快步走进了姐姐的屋里。

　　屋子里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姐姐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棚顶。

　　她看见我手里的碗，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一把夺过，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随后瘫在地上，满脸餍足。

　　等我走出姐姐房间时，李大娘已经将一碗金黄色的面放在了客人面前。

　　那客人一开始还维持着矜贵的样子。

　　可刚尝了一口，就也像姐姐那样，狼吞虎咽起来。

　　客人送走了，而我家也如愿收到了丰厚的报酬。

　　那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次。

　　我的小米粥里有肉汤了。

　　03

　　柴房里的人似乎因为大家的喜悦而被遗忘了。

　　可我还记得。

　　趁着家人熟睡，我悄悄地潜了进去，拉开麻袋，给那人喂了点水。

　　那人悠悠转醒。

　　然后猛地抓住了我的手，眼神里带着威胁。

　　可他看清是我后，又松开了手，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才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着。

　　「小姑娘，我叫周放，是来调查你们村发丝面的？」

　　「你知道什么嘛？能不能告诉我？」

　　我惊恐地看着他，捂着脑袋想要跑走。

　　周放抢先一步拉着我的胳膊，迫使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只要你告诉我你们村里的秘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这里嘛？

　　不用再伺候姐姐，忍受着折磨嘛？

　　我的心里有着片刻的触动，可还是被恐惧拉回了理智。

　　村里曾经也来过一个调查发丝面的小伙子。

　　他长相帅气，很多村里的小姑娘都喜欢他。

　　后来他和村里阿芳一见钟情，约定私奔。

　　可他们刚走出村子不久，就被村长带人绑了回来。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不过，村里倒是难得地分食了一次肉。

　　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小块。

　　那肉味光是闻着就香得让人直流口水。

　　说来也奇怪，那次分食过肉以后，许多已嫁作人妇的女人，又生出了可以让人长寿的黄褐色头发。

　　周放还在和我说着外面的世界。

　　试图诱惑我帮助他达到目的。

　　可我不敢。

　　跛着的脚还在提醒着我曾经的伤痛。

　　见我始终不肯松口，周放也打消了念头。

　　我将他送到了村口，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慢悠悠地晃回了家。

　　04

　　可我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我姐姐的窗户翻了出来。

　　我快速地跑进姐姐的房间。

　　此时的姐姐闭着眼，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色。

　　她床下的被单上，有着一抹鲜艳的红色。

　　「啊！！！！」

　　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村子。

　　我妈骂骂咧咧地冲过来，刚想骂我，却也惊在了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姐姐的房间已经挤满了人。

　　男人们贪婪地凝视着姐姐的身子，时不时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滚！还不快去把那个男人逮回来！」

　　我妈用被子包裹住姐姐身子，抄起一旁的棍子就砸了过去。

　　村里男人的地位卑贱。

　　纵使心有不情愿，也只能去找那个玷污了姐姐的人。

　　姐姐还在昏睡着。

　　可她头上原本已经长出毛寸的头发却开始慢慢发黑。

　　我妈着急得不行，交代我照顾好姐姐后，就拽着村长走了出去。

　　我好奇地跟了过去，趴在墙角，听着我妈和村长的聊天。

　　「村长，这可怎么办啊！咱村多久才出了春妮这一个金头发的，多珍贵啊！」

　　村长叹了口气，「我能不知道！可是破了身子，这头发就没有长寿这功能了！」

　　「你说说你，怎么就没看好春妮啊！」

　　我妈急的语调都高了几分，似是想到什么，又降低了音量。

　　「实在不行……试试那个方法？」

　　屋子里短暂的沉默。

　　之后便是村长肯定的声音。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

　　村里的男人们是在后山抓到那个登徒子的。

　　他居然就是白日里拍下姐姐发丝面的人。

　　此时的他正跪在地上，脸上有着狰狞的笑。

　　「你们口中百年难遇的圣女，不过也就那样，什么滋味也没有！」

　　我妈听他这么说，气得上前直接打了他一巴掌。

　　可那男人却仰天大笑起来，「打吧，随便你们！反正我要长生了！」

　　05

　　他能不能长生我不知道。

　　只是那令人垂涎的肉香味再一次弥漫了整个村庄。

　　这一次，我家分到了好多的肉。

　　我妈捧着那些肉，急切地端去了姐姐的屋子。

　　「春妮啊，快把肉吃了，你就可以又长出金色头发了！」

　　姐姐一听，原本黯淡的眼睛突得亮了起来。

　　她将头埋进饭碗里，哼哧哼哧地吞咽着。

　　神奇的是，随着姐姐的吞咽的动作，她头上金黄色的头发再次长了出来。

　　于是第二次拍卖再一次举行。

　　这一次，为防止出现上次的意外，我妈当晚就搬进了姐姐的房间。

　　还安排了我蹲在姐姐的门口守夜。

　　只是我没想到，周放回来了。

　　他站在我家门口，招呼着我出去。

　　待走近他，他猛地往我嘴里塞了一块东西。

　　「好吃嘛？」

　　甜丝丝的味道填满我的口腔，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怎么，来？」

　　周放神秘兮兮地捂着我的嘴，带着我向村外走去。

　　一路上，任凭我怎么问他，他都一声不吭。

　　直到他带我走到了一处深潭。

　　我张大着嘴，惊讶地看着他，拽着他的胳膊就要离开。

　　这处深潭是我们村里的禁地，除了村长谁都不可以来。

　　周放不以为意，挣开我的手，走到一旁的石头雕塑旁，轻轻按了下，神谭旁竟然出现了一个暗道。

　　随着暗道而下，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整个空间布置成了一个祭坛的样子，周围放着很多巨大的瓷坛子。

　　瓷坛子上面是像头发一样的树枝，上面结着李大娘那天扔进锅里的果子。

　　果子！

　　我的眼里闪过亮光。

　　姐姐每次被拽了头发，喝了这果子熬的汤，就能长出头发。

　　这是不是说明，我吃了也可以。

　　我虔诚地摘下那果子，吞咽着口水。

　　可就在我吞下之时，一直在周围拍照的周放突然惊叫出声。

　　我疑惑地走了过去，就看到一排排的骨头架子。

　　他们整齐地排列着。

　　最新鲜的一个上面还挂着鲜红的肉丝。

　　一个大胆的想法猛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莫非，那香香的肉是人肉？

　　不好！

　　我一把拖起地上的周放，硬拉着他往暗道上走去。

　　期间我回过一次头。

　　我看到那瓷坛子上的树枝中间有一张脸，正在冲着我笑。

　　而那脸的主人，正是阿芳。

　　06

　　自从那日从神谭回来后，我就魂不守舍的。

　　甚至好几次在给姐姐做饭时，把水烧干了。

　　惹得我妈又是将我打了一顿。

　　我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不停地求饶。

　　可还没等我妈发泄完，村里的号角突然吹响。

　　我跟着我妈来到村里的广场，就看到许多满头金发的女孩，他们正是村里即将成年的女孩。

　　只是，他们之前都是黄褐色的头发。

　　怎么突然都要变成金色了。

　　莫非，和那肉有关。

　　村长站在前面，满脸喜色，说着村子即将发大财的消息。

　　大家都很高兴，满心期待地搓着手。

　　除了我妈。

　　她愤恨地拽着我的胳膊回了家，用皮带使劲地抽打着我的身子。

　　「贱人！都是贱人！」

　　「明明我家春妮才是独一分的！他们不过都是沾了我家春妮的光！」

　　姐姐的房间突然传来尖叫声。

　　我妈撇下我，快速地奔向姐姐的房间。

　　此时的姐姐捂着她那光秃秃的脑袋，崩溃地看着床上掉落的金黄色头发大叫。

　　见我进来，她翻身下床，抱住我妈的大腿。

　　「妈，咋办啊，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变成秃子！」

　　我妈的脸上闪过邪恶，但还是温柔地扶起姐姐，安慰着她。

　　当天夜里我看见我妈趁着夜色走了出去。

　　我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见她潜进了白日里的那几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