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朋友家境不好，为了把她从自卑懦弱的困境中拉出来，我教她用电脑，带她认识朋友，花重金为她买衣服买包买首饰，把她养成明媚娇艳的玫瑰。

　　而她渐渐把我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甚至为了跟一个富二代调情把我当狗一样呼来喝去。

　　可她不知道，就算是富二代他爸在我面前，也得点头哈腰让路。

　　1.

　　接到杨佳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准备面试，她的声音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宴辞，你快来好不好？我害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

　　我来不及多想就准备出门。

　　室友李屹拉住我，脸色有些难看：「你想清楚了，这次要是错过了你就没办法加入原海计划了。」

　　可是想到杨佳，我还是推开了他的手。

　　他愤怒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她哪次是真的有事了？你就非上赶着让她骗吗？」

　　我车速太快，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给的地址在二十四楼，电梯显示出了故障，我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飞快找到楼梯间。

　　二十多层楼实在难爬，就算我平时经常锻炼也吃不消，可是想到杨佳，我还是咬着牙爬完了最后一层。

　　此时我双腿已经酸痛得几乎站不稳，喉咙里一股腥甜的血味，来不及休息，我找到了她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看见沙发上蜷缩着娇小的身影，赶紧过去抱住她。

　　「怎么了佳佳？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沉默着，我逐渐感到有些怪异，只觉得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最后像是憋不住般爆发出肆意的笑声。

　　2

　　灯突然打开，剧烈的光线刺得我眼有些疼，随即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还有快门按下的声音。

　　他们像是看马戏团的动物一般对着我拍照。

　　杨佳站起身，穿着我上个月给她买的限量款裙子，走到一个全身潮牌打扮很花哨的男生身边，两个人靠的很近。

　　有点眼熟，是我们专业经常缺课挂科的吊车尾。

　　叫王力成，家底不错，来大学混个文凭罢了。

　　老头最讨厌我接触的那种人。

　　而杨佳神色骄傲自得看着他：「我赢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维持着半跪在她脚边的姿势。

　　房间里人很多，他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调侃揶揄。

　　「佳佳姐真牛啊，能调教出这样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羡慕死我了！」

　　而那个男生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乐子。

　　「甘拜下风。」

　　杨佳的目光专注在他身上，被他的话取悦到，轻轻哼了一声。

　　是常跟我撒娇的语气。

　　我心底一沉，强撑着发软发酸的腿站起来问：「你就是为了一个赌注骗我过来？」

　　杨佳这才回过头看我，习惯性的嘟嘴撒娇：「人家只是想证明你对我的喜欢嘛……你也知道我很没有安全感的，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呀～」

　　她说着张开了手臂要抱我，却在看见我满身的汗时停住了。

　　我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嫌弃和不屑。

　　像是一把刀插进了心脏。

　　我的女朋友，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不是我买的，却在我因为担心她跑得满身是汗时，连靠近我都不愿意。

　　我往后退了一步，尽力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现在玩够了？我送你回去。」

　　她瘪了瘪嘴，明显不情愿：「我还有朋友在这里呢，你先等等我嘛，反正你也没事。」

　　我今天要面试投稿论文的事情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告诉过她。

　　这是我今年最重要的事，几乎我的所有朋友都密切关注着。

　　而她忘得干干净净。

　　我感到难以言表的苦涩和失望。

　　而她的朋友还在帮她说话：「是啊哥们，佳佳姐可会玩儿了，她走了我们都玩不开啊。」

　　「是啊，真不明白佳佳姐这么会来事儿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传统的男朋友。」

　　而杨佳在这样的奉承中更加自得，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连我离开时，她的注意力也全在我看不懂的酒桌游戏里。

　　倒是王立成叫住了我。

　　他看着我，目光似笑非笑。

　　「我就最讨厌你们这种穷鬼，还非要装出一副很上进的样子，有用吗？」

　　「看看，你女朋友为了跟我玩个游戏就把你使唤狗一样叫过来。」

　　「哥们儿，认清现实吧，你再努力也就是个高级平民了。」

　　「要不给我当个小弟吧，等毕业了我让你进我家公司。保证比那些应届生赚得多。」

　　我看着他，问：「宏力企业？」

　　他有些惊讶，随即眼底的得意更甚。

　　「是啊，看来你还打听过我？还不错吧，考虑考虑？」

　　我心底冷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拿来练手都嫌不够的水平。

　　3

　　回到车里，回想起刚才那些人对杨佳的评价，我只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眼中爱玩，很会来事儿的佳佳姐，在三年前是完全不同的人。

　　那时候我们都刚进大学，老头平时好说话，可正经事上管我从不含糊，连司机都没配，硬是让我自己去学校。

　　我就是那时候遇到的杨佳。

　　新生季人来人往，大多身边都有家长陪着，只有她瘦瘦小小，独自拎着大大的行李箱和袋子，站在广场中心，眼神迷茫无措，像是迷路在城市的野生小鹿。

　　我看她掏出了我从没见过的按键手机。

　　我没有偷听的爱好，可她的手机音量实在太大，所以听见了一段让人生气的对话。

　　「妈妈，你们回去了吗？我一个人找不到寝室。」

　　对面的妇人语气敷衍仓促：「哎呀你问问同学就好了嘛，你弟弟到这边好像有点生病，不说了啊。」

　　还有个粗声粗气的男性：「她怎么这么多事？以为上了大学就金贵了啊？要不是想儿子能来大城市看看谁会陪她来这，蹬鼻子上脸！」

　　这样奇葩脑残的发言听得我一个路人都头顶冒火，而她却像是已经习惯了，面色哀伤地挂了电话。

　　作为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就这样燃起，我主动走到她身边礼貌问询：「需要帮忙吗？」

　　她似乎从未被这样对待过，澄澈干净的眼睛里满是慌乱与好奇。

　　就这样，我帮她找到自己的寝室，陪她去学院找导员，教她怎样办饭卡和校园网。

　　看着她眼底的防备一点点褪去。变成明晃晃的依赖和崇拜，我逐渐迷上了这种感觉。

　　我给她买了新的手机，把那些亲戚穿过的过时衣服也换成年轻女孩应该穿的漂亮衣服。

　　我们专业不同，但她说看不见我会害怕，于是我每天都会接她一起去吃饭，没课的时候就去陪她。

　　就这样，我们的感情逐渐升温，我知道她顾虑很多，所以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等着她有勇气接受我。

　　在某一个周日的傍晚，我们并肩走在湖边，她红着脸递给我一根红绳，说这是她认真编了很久的，我们一人一条。

　　我笑了，她曾经说过，她老家那边当姑娘喜欢上男孩子，就会亲手为他编红绳。

　　我们就这样开始正经恋爱，我也更加光明正大地对她好。

　　这红绳一戴就是三年，至今也完好地缠绕在我手上。

　　而杨佳的，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就被各式各样的价值不菲的镯子手链代替了。

　　还是我买的。

　　像是自作自受。

　　4

　　到寝室的时候李屹已经躺下，我的电脑还开着，桌面上多了些东西。

　　是一封邮件：很遗憾通知您，因为您在此次面试中的缺席，现决定取消您的论文评选资格。

　　近三个月的努力付之一炬，即使意料之中，我还是感到沉痛。

　　邮件已经被打开过了，我看向背对我的李屹，拍拍他的肩膀。

　　他没有动，可我知道他没睡着。

　　黑暗中过了许久，听见他硬邦邦的通知：「唐老师让你明天去找他。」

　　原海计划是学校最高级的研究项目，需要足够的积分才能参与，唐老师一直支持帮助我，我现在亲手毁了这个机会。

　　他的脸色很难看，其他学生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

　　面前递过来一份文件，我打开，是一个程序开发比赛。

　　「这是学校今年最重视的项目，拿第一也有加分，周宴辞，这真的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一愣，问：「老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原来是李屹在做。」

　　「他昨天晚上联系我，说反正还没正式立项，就让你来带。」

　　心底有股酸软的情绪上升。

　　唐老师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小周，你的私生活我不方便多说，但作为长辈我还是得提醒几句。」

　　「一段好的感情应该是相互扶持，共同进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喉头干涩，只能说：「我知道了。」

　　5

　　李屹正在门口等我。

　　他脸色还是冷冰冰的，我只好卖着笑凑过去。

　　「谢了哥们。」

　　「别气了，我这不是受到教训了吗？」

　　我知道他心软，神色松动许多。

　　「得了，反正继续恋爱脑吃苦的也不是我。」

　　「我给组里其他人发了消息开会，你赶紧过去吧。」

　　真兄弟之间无需多言，我拍拍他的肩膀。

　　「下次请你喝酒。」

　　开会地点在一个教室，我到门口时正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我们做了这么久，组长说换就换，还是空降，真够好笑的！」

　　「能怎么办？那是唐老师的心肝学生，当然什么好资源都给人家了。」

　　我有些尴尬，他们说的确实是事实。

　　「废什么话？那么久你做出什么进展了？资源就在这，不是你自己拿不稳吗？」

　　是个女生。

　　怕出问题，我硬着头皮推开门。

　　女孩站在讲台上，乌黑柔顺的头发披在肩头，眼睛又圆又亮瞪着对面的人，明明比那男生矮了一大截，气势却一点没输。

　　除了那个男生，其他人看见我还算友好。

　　「周学长好！早就听闻学神大名了！」

　　「是啊，知道专业第一要来，我们就放心了，求抱大腿啊～」

　　「当然了，最期待你来的还是某人了哈哈。」

　　有个男生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女孩，她像是被上课点名的小学生，一下子紧绷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红着脸打了男生一拳。

　　「学长你别听他们乱说，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有你在我们肯定会成功的。」

　　「我叫宋音。」

　　突然被这么多人吹捧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摆了摆手。

　　「都是同学，大家不用这么客气。」

　　吴成站在人群之外，我们视线对上，他发出一声轻哼，移开了目光。

　　6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必须用所有精力去对待。

　　我关了手机，花了两天从头到尾将整个项目的内容厘清。

　　小组的目标是编程一个保护企业核心数据的防火墙。

　　他们卡在一个数据计算上迟迟没有结果。

　　我将就教室里的电脑打开看了看，吴成面露不屑。

　　「这种教学机子怎么可能跑的动？」

　　「你要不会说话就把嘴锯了。」

　　宋音凉凉开口，吴成悻悻闭嘴。

　　她的成绩在组里是最好的，说话也有分量。

　　十分钟后，我得出了结果。

　　几人发出不可置信的轻呼，

　　「学长你真厉害啊！我们好几天没有做出来的东西你这么快就弄好了！」

　　吴成更是直接凑了过来。

　　「不可能！我们在实验室里花了一个星期都没做出来，怎么会这么简单？」

　　我把数据保存好，看着他们说。

　　「这个地方的算法要用到大四的知识，你们跑不出来很正常，我在大三的时候也做不出来。」

　　很奇怪，我说完几个人眼底的崇拜反而更灼热了，甚至连吴成都收敛了原来的嘴脸。

　　作为半路插进来的，我也想缓和与大家的关系，于是说：「这个项目目前都是大家的功劳，我没出什么力，今天就请大家吃个饭吧。」

　　听说有人请客，几个人都兴奋起来，又把我吹捧一通，兴冲冲开始选饭馆。

　　我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也被这种情绪感染，算是有个阶段性的结果了，我将手机开机。

　　杨佳的消息在置顶尤为显眼。

　　对不起啊宴辞，前两天那件事我确实做错了，不应该为了一个赌约就把你骗过去。

　　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嘛～我在你最喜欢的粤菜馆等你。

　　我看着手机屏幕，思绪放远。

　　那天满身是汗跪在她脚边时她的自满和夕阳下她紧张得脸颊微红的样子重叠。

　　我闭了闭眼，告诉自己。

　　最后一次，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