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正在作案的杀人犯。

　　熟悉的警官拿着枪，痛心疾首。

　　「你清醒点！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那的确是我最爱的人。

　　我手一颤，差点毁掉我最满意的作品。

　　可惜他还不知道，我的妻子和孩子已经死了。

　　凶手也是我啊。

　　1.

　　生下女儿后，尽管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但妻子依旧陷入了产后抑郁状态。

　　我怨自己做得不够好。

　　她却揉揉我的脑袋，笑着安慰我。

　　「夏跃同学，我现在在G市最好的月子中心，乖乖从生下来后也从来没让我操过心，我已经很幸福了。」

　　「我最近确实状态不对，但这是激素下降的正常反应，不要着急。」

　　她知道我隐藏性格里的偏激阴暗，却像阳光一样温暖包容着我。

　　在她温柔的目光下，我努力扯出笑容。

　　「好的，甜甜老师。」

　　2.

　　终于有一天，她情绪回涨。

　　主动提出想去新开的景区旅游。

　　甚至让我替她卷好头发，又换上了我新买给她的裙子。

　　蓝色的碎花法式连衣裙，极衬她莹白的肤色。

　　景区风景很好，我们兴致勃勃地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

　　她也越发活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直到在喷泉边，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身后撞向她。

　　妻子差点跌进池子内。

　　我及时拉住妻子，她却还是被淋了一身水。

　　那小孩毫无愧疚。

　　转过头边跑边做鬼脸。

　　「大傻帽，抓不到我！」

　　我刚抬腿，妻子就抓住我的胳膊，冲我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小朋友嘛，不小心的。」

　　她是个很温柔的老师，对小孩子总是多一分宽容。

　　但我还是憋着怒火。

　　「诶跃哥，快看！」

　　原来那小孩光顾着气我俩，没注意看脚下，竟然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他疼得在原地嗷嗷哭叫。

　　我见他受了教训。

　　这才收回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妻子故意缓和气氛，指着地图上的商店。

　　「我去个卫生间，你去给我买个泡泡机好不好。」

　　「要粉色大手枪那种。」

　　我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但此时的我没想到。

　　我会为这一次离开而后悔终身。

　　3.

　　等我拿着泡泡枪回到原地时。

　　发现厕所门口围着很多人，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打得好惨啊，说是原配抓小三。」

　　「裙子都被撕了。」

　　「小三好像是刚生，我看肚子上还有疤。」

　　我突然心慌到心站不住脚。

　　等我发疯般地扒开人群，就看到妻子被摁在冰凉肮脏的瓷砖地上。

　　那件新裙子被撕得破破烂烂，丢在一边。

　　刚刚那个小男孩一脚一脚踹在妻子的肚子上。

　　「都怪你，丧婆娘！」

　　「肚子上这么大的蜈蚣，像大树皮，你不会是妖怪吧。」

　　「丑死了，真恶心。」

　　那对夫妻俩就一前一后摁着她的腿和胳膊，由着好事的路人拍摄。

　　「都生过孩子的人了，还好意思穿这么露的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来卖的呢？」

　　女人的巴掌一下又一下扇在妻子的脸上。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狐狸精勾引我老公！」

　　「让你穿裙子，没羞没臊，活该！」

　　妻子绝望地挣扎着，乞求好心人的帮忙。

　　「我不是小三，我不认识他们，求求你们救救我！」

　　可他们最多也只不过是面带不忍地转身离开。

　　更多的人留在原地，像看好戏一样用目光凌迟着她。

　　「夏跃，夏跃！」

　　她的声音那样的无助。

　　眼看到妻子受到这么大的折磨。

　　我几乎是发疯一般冲上去，一脚将那个女人踹倒在地，举起水枪狠砸在那个男人的头上。

　　又快速脱下衣服，将妻子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心如刀割莫过于此。

　　我无助地反复喊她的名字，说着没事了安全了。

　　可她依旧浑身都在发抖。

　　在我的怀里剧烈地喘息着。

　　「疼……跃哥，我好痛啊。」

　　我艰难地抬起潮湿黏腻的手。

　　上面满是鲜血。

　　染湿了我的衣服，刺激着我岌岌可危的精神。

　　景区保安姗姗来迟，将妻子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我大脑一片空白。

　　像一缕幽魂一般追在她身后。

　　为什么，我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

　　使劲压住喉中哽咽。

　　到底发生了什么！

　　4.

　　后来在警方的调查中，我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个路人说。

　　她当时正在女厕洗手。

　　谁知妻子突然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小男孩在另外一个隔间里猖狂大笑了起来。

　　「我都看见了！看光喽！」

　　妻子带着怒意敲隔间门，小男孩却死活不开。

　　正当她想打电话报警时。

　　一个中年女人却突然闯进来，直接给了妻子一巴掌。

　　路人想上去拦。

　　那女人却大声骂妻子是小三。

　　让她不要管别人家的私事。

　　男人去撕妻子的裙子。

　　女人不仅不拦，还压着妻子的手帮忙。

　　紧接着便是那对夫妻俩满含羞辱、毫无人性的殴打。

　　那个小孩更是将被绊倒的怒气，通通发泄在妻子的身上。

　　像对待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厮打猛踹。

　　「那个路人表示，当时的情况她不清楚，但也向你表达歉意。」

　　警察谨慎地打量我的脸色。

　　我沉默地点头，整个人如同一个雕塑。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警察起身送我到门口。

　　「你的事我们都理解。」

　　「但是那对夫妻不算主要行动人，我们最多对他们进行民事处罚，拘留十五天。」

　　「导致你妻子子宫脱垂受伤的那个小孩不满十四周岁，不负刑事责任，我们也已经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了。」

　　最后他拍拍我的肩膀。

　　半是安慰半是警告。

　　「你现在占理，但你要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想想你的妻子，她还需要你。」

　　我突然笑了。

　　「好的警官。」

　　5.

　　我打车回了医院。

　　我的妻子刚出急救室，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她醒后只哭闹了一次。

　　使劲撕扯着身上的宽松的睡衣。

　　「我不要穿裙子，我不要穿裙子！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发疯般地挣开我的怀抱，用手捶打自己的腹部，刚缝合好的伤口崩开，血滴答滴答掉在地上。

　　医生将她绑回床上，打下镇静剂。

　　我像是失去灵魂一样，看着她带着泪水入睡。

　　再醒来时。

　　她不哭不闹，只是紧紧环抱着自己，像是把自己彻底封闭回了那个世界。

　　我安静地陪伴着她。

　　在医院里一步不出。

　　直到第五天，警官终于放心我不会报复。

　　停止了对我的一天三次的随机问候。

　　而我驱车，来到了那个小男孩的外婆家楼下。

　　他正得意洋洋地扮演奥特曼，跟他的同伴炫耀。

　　「我前几天真的打倒了一个蜈蚣精！」

　　「她的肚皮耷拉得那么长，像垃圾口袋一样。」

　　「我爸爸妈妈手机里还有照片，等我拿给你们看。」

　　我套上玩偶服，走到他身边。

　　学着妻子的温柔语气。

　　「小朋友们，你们要不要玩捉迷藏啊？」

　　我手里的限定卡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但小男孩还是谨慎地说：「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和陌生人玩。」

　　「但你不是很厉害的奥特曼吗？」

　　我故意反问他。

　　「而且哥哥就在小区里和你们做游戏，有没有小朋友想试一试啊？」

　　一个小孩立刻举起了手。

　　「这小区我们熟，你肯定输！」

　　只有那个小男孩。

　　因为平时很少来这里，最后是咬着牙同意的。

　　那么，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