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泽远公司最先进的医疗AI仿生人。

　　我能呼吸，能眨眼，需要吃饭睡觉，甚至受伤也会流出仿生血液。

　　我的任务就是代替志愿者参与医疗试验，为癌症药物的研发试错。

　　我被注射进身体的各种药液折磨得痛不欲生。

　　陆泽远说这才能反映出药物对病人真正的副作用。

　　他说我是他制作出的最成功的AI仿生人。

　　直到……

　　每个月的仿生经血没有按时流出。

　　那个叫作验孕棒的塑料盒上面出现两道杠。

　　1.

　　「放开！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我是陆泽远的未婚妻！是这里的老板娘」

　　这是我第十三次看见这个身材消瘦的女人来实验室大闹。

　　隔着单向玻璃我看着她被几个小护士拦着。

　　韩奕如往常一样劝她离开。

　　她就是陆泽远的未婚妻——一个本该享受生命却饱受癌症折磨的女人。

　　我很难想象到一个濒死的病人怎么能迸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大吼大叫。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定要进到这个实验室来。

　　毕竟，我从被启用起就没离开过这里。

　　我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

　　「编号A-107」

　　「记住，这是你的名字」

　　这是我被启用后听到的陆泽远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这个编号就被烙印在我手臂内侧，成了我身份的象征。

　　……

　　我是陆泽远公司生产出来的第一款高性能医疗AI仿生机器人。

　　被用来参与一些新型抗癌药物的研发和试用。

　　负责维护我机体的韩奕医生说，我是陆泽远最优秀的AI仿生作品。

　　因为我不仅能呼吸能眨眼，需要吃饭睡觉，甚至能在受伤时流出和活人一般的仿生血液。

　　我可以感受到试验药品注射进身体产生不良反应时的疼痛。

　　我会愤怒，会委屈，会伤心落泪。

　　但这样的情绪起伏对于一个AI仿生人来说是绝对被禁止的。

　　所以每天晚上，韩奕就会为我注射维护液来维护机体。

　　每次维护后，我就又恢复成了只能感受疼痛但是没有感情的仿生机器人。

　　「感觉怎么样」

　　又一次成功劝走女人的韩奕进到实验室，给我脑袋贴上各种仪器的贴片。

　　「没什么感觉，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可能只有一些疑惑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

　　看着仪器屏幕上稍有起伏的电波图，韩奕点头默认了我的回答。

　　这些仪器对于我来说更像是测谎仪，我说的任何谎话都逃不过这些仪器的精密检测。

　　「哗」实验室大门打开，陆泽远风尘仆仆地跨了进来。

　　「姚栀又来实验室闹了」

　　韩奕蹙眉：「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总是不让她进来，她肯定起疑」

　　陆泽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最终他叹了口气：「今天试验结束，我带A-107回家」

　　2.

　　又一次被绑在手术台上，皮质的腕扣将我牢牢困在这张小床上。

　　随着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血管，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

　　每次试药都像死过一次。

　　药物在血管里燃烧，我蜷缩在手术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药物的副作用很快地显现。

　　陆泽远就站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痛苦挣扎。

　　「啊」

　　从刚开始的压抑闷哼到最后止不住的嚎叫。

　　身体极度痛苦的同时我也很佩服陆泽远的AI技术。

　　他赋予了我这个仿生机器人一切人类该有的感官，让我远超于其他的仿生机器人。

　　换句话说，他给了我「生命感」。

　　我是该感恩的。

　　所以当他告诉我他未婚妻患了癌症。

　　需要用我研发出抑制癌症的特效药。

　　我义无反顾。

　　甚至不止一次提出可以加大药量，多次注射，尽早研发出药物。

　　可是无尽的痛苦还是让我流出了眼泪。

　　「药物副作用太大了」韩奕看到我的痛苦出声提醒。

　　陆泽远冷笑：「她只是个仿生人」

　　可当我疼得咬破嘴唇时，分明看到他轻轻别过脸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A-107，你不该流眼泪的」陆泽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手指粗鲁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是恨吗？

　　「陆总，已经到极限了。再加大药量，她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了」

　　韩奕有些急切。

　　「陆泽远！别忘记当时我们说好的事情」

　　这次没等陆泽远回应，韩奕直接按下按钮终止了注射。

　　韩奕总是会同情我，他真的不适合和我这样的仿真人打交道。

　　同情对我而言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

　　我是一个仿生人，一个为了试验而生的机器，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3.

　　这是我第一次踏出实验室。

　　也是第一次进入一个叫作「家」的地方。

　　卧室和实验室一模一样，连床单都是冰冷的白色。

　　我突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品尝到真正的自由。

　　陆泽远给我拿来一套睡衣塞进我手中。

　　「去洗澡」语气平淡地命令我。

　　我知道，这是陆泽远发出满足私欲的信号。

　　他又想要了。

　　之前陆泽远喝醉酒来实验室找我的时候就会这样。

　　沉重的躯体把我压在冰冷的实验台，身体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他指腹反复碾过我手臂内侧的烙印——编号A-107。

　　滚烫的喘息，伴着破碎的低喃喊着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晚秋，晚秋……」

　　不是叫我。

　　每一次都不是。

　　作为承欢者时他对我总是极尽温柔抵死缠绵。

　　口鼻喷出的酒气总是让我难以忍受。

　　可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是他生产出来的仿真人。

　　身体的迎合是程序吗？让我下意识地认为，我应该讨好我的主人，博他欢心。

　　但是对我而言最痛的不是身体的折磨，而是明知道他的温柔都是给别人的，却还是可耻地贪恋着。

　　哪怕知道下一秒，就是坠入冰窟。

　　结束了，他抽身离开，毫无留恋。

　　刚才的抵死缠绵像个拙劣的笑话。

　　也就在这一刻，我又一次意识到并重复提醒自己。

　　无论我如何努力扮演一个真正的人类，都无法改变自己是一个仿生人的事实。

　　而陆泽远对我，也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感情。

　　……

　　头发还在滴水，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刚想张口问今天韩奕说的事就被他一把拉到了卫生间。

　　「你的机体设计得很精密，也会受凉生病」

　　「别耽误我试验的进度」

　　他的态度冷冷的，但是我却听出了一丝关心？

　　之前实验过后他也会这样忽然关心我。

　　我被药物折磨的蜷缩在床上，他会耐心地帮我擦汗。

　　修长的手指帮我一缕缕顺好打结的头发。

　　有很多次他的手机的屏幕疯狂闪烁——姚栀的名字在上面疯狂跳动。

　　他总是看也不看，直接掐断。

　　冷漠与那点稀薄的温柔，在他身上反复切换，比我更像是一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人。

　　这时常让我倍感疑惑。